玫瑰往事
铂金组 米白
白→露
琼斯透过香槟塔摇曳不定的水光隐约能瞧见摆放着大朵娇艳玫瑰作以装饰的长桌前有人影在缓慢移动，瑟缩苍白的姿态与聚会庆典玫瑰花束极不相称。他借着其间窄小的缝隙望过去试图辨识那是谁。他见过那个女孩。娜塔莉亚·阿尔洛夫斯卡娅，是那个俄国人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妹妹。在琼斯的记忆中也是他哥哥的狂热追求者中之一。她与阿尔弗印象中的她无异，仍穿着繁琐的深蓝色裙子，白金色长发随意散开。只是异于常人的消瘦惨淡，颧骨因消瘦显得突出。过分凸起的锁骨半遮半掩于层叠的蕾丝领子下面。她的紫色眼睛与她兄长相肖似。这双眼睛放在她身上显得过分明亮，给他以一种不协调的违和感。她不该是这副模样的。琼斯说。她配的上那些娇艳欲滴的玫瑰，新鲜而沾染露水，带刺又芬芳馥郁。此时娜塔莉亚穿着繁复礼服缩在大厅一角，目光炽热地注视着身穿西装革履布拉金斯基，她这幅样子向往又畏惧，令阿尔弗雷德莫名想到儿时所读童话中的仙蒂瑞拉。她不该是这副摸样的。琼斯听见自己说。直至某种感觉疯狂攀至心底，他已然在布拉金斯基带有某种探索意味的目光之下执起娜塔莉亚的手亲吻表白。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爱情如同潮水汹涌而上突如其来，城市文明皆覆灭其中。
当晚娜塔莉亚答应了他的求爱。琉璃碎光明亮晃眼，人声琐碎。他应当亲吻他的所爱，但他从娜塔莉亚眼底看到涌动的漠然——于是他自顾自挽起她的手，将一只去掉刺的玫瑰塞到她羸弱苍白的手里，然后亲吻她的额头。拨开层层浅金碎发，将嘴唇贴在洁白的额头上暂作停留。
他们陷入了热恋。从阿尔弗雷德挽着娜塔莉亚的手臂踏入车内那一刻开始。阿尔弗雷德疯狂亲吻着娜塔莉亚，穿过她的蕾丝领子抚摸她的锁骨和胸脯。这是一具多孱弱的躯体，阿尔弗雷德抚过娜塔莉亚修长又瘦弱的大腿，她用她苍白至骨节分明的手指爱抚过他的全身。然而琼斯从她身上发现了令人惊叹的女性之美，此时的娜塔莉亚身上所展现出来魅力无人能及。阿尔弗雷德愿将世上所有玫瑰赠予她。娜塔莉亚·阿尔洛夫斯卡娅如同苍白墓碑前生长出来的鲜红色玫瑰，美丽而令人窒息。
娜塔莉亚对与男伴对与玫瑰莫名的热爱嗤之以鼻，兀自刨掉花园里的玫瑰种上大片金色葵花，阳光之下热烈耀眼。阿尔弗雷德自以为娜塔莉亚把这当做她对于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某种寄托，就如同他热爱玫瑰那般，于是暂且默认。直到有一天阿尔弗雷德瞥见伊万·布拉金斯基公寓内所挂的一副油画，金色葵花耀眼鲜明，与每日晨起时他花园内朝阳的向日葵极其相似。“是娜塔莉亚留给我的东西——这是她两年前的画作了。”布拉金斯基说，而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书籍之中没有抬头。
原来娜塔莉亚深爱伊万·布拉金斯基。阿尔弗雷德觉得葵花明亮得刺眼，此时此刻才明白娜塔莉亚所谓意有所指并非是他。“我爱你，娜塔莎。”在某个不眠之夜他这么说过，然而许久没有回音。娜塔莉亚的目光永远投向窗外，深远悠长。而阿尔弗雷德此刻才发现从那扇小窗户望去可以看到金色花田，她的太阳就在那里升起，日夜不落。他爱娜塔莉亚，然而所言之爱被风荡入深夜梦乡而后杳无音讯。
何为爱情。自那晚阿尔弗雷德突如其来的示爱表白，娜塔莉亚欣然接受。此后对于他一切要求也不曾抗拒，甚至让他一度忘记娜塔莉亚曾深爱过布拉金斯基，眼底涌动的漠然。他想起青年时代某个下午娜塔莉亚对于布拉金斯基的不断纠缠耍赖，无人打搅的深爱。阿尔弗雷德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擅自介入他人感情，甚至愧对于娜塔莉亚。此后再次见到布拉金斯基，俄国人的嘴角挂着半真半假的笑容，提起娜塔莉亚时竟是没有半分意外慌乱的从容不迫，这个把娜塔莉亚的爱当做理所应当的自私者。
娜塔莉亚的爱被恣意无视占有，伊万·布拉金斯基逃避十几年未给予回应。她将琼斯当做那个远不可及的兄长的替身，将所剩无几还未献出的最后的爱情给予于他，得到的回答暂且用以抚慰自身麻痹自我。等待生命最后之火燃烧殆尽，把满腔爱欲献给自欺的爱情，然后这空荡的躯壳将被蛆虫啃咬腐蚀分解，化作泥土归于尘埃。
阿尔弗雷德自当没有揭穿。任凭自己活在假作的爱情之下，他沉醉于亲吻娜塔莉亚时对方的缓慢回吻，在深夜的互相索求意乱情迷，某个燥热天气方糖落入杯中的叮当声响彻午后，虚伪的甜腻。默认假作的爱情持续了四年时光。直至一天清晨意识朦胧之间他呼唤娜塔莉亚的名字久久没有回音，之后被内心涌动的突如其来的恐惧驱使着打开浴室房门。布帘之后没有人影，铁锈色的液体涓涓溢出顺着地板流到他脚边。阿尔弗雷德手指颤抖着拉开布帘，娜塔莉亚蜷缩着身体溺亡于水中，面色灰白然而神态平静安然，如同陷入沉眠。手腕被利器割破鲜血溢满浴缸，浅金长发缠绕漂浮如同水藻，冰冷无息。他捂住嘴，呜咽声从指间溢出。眼里流出液体无声无息砸落于地面，悲恸从胸腔奔涌上喉头，窒息尖叫。阿尔弗雷德此刻才猛然惊醒，意识依然浑浊不清。等他看清窗外蔓延生长的大片鲜红玫瑰，才蓦然想起名为娜塔莉亚·阿尔洛夫斯卡娅的女人已然离世三年之久，至死之前怀中扔然拥抱着她的向日葵。而多年前琼斯赠与她的那支玫瑰早已干枯颓败，不知被抛至哪个角落沾满灰尘。
end
